南方农村报记者 吴满
“贺铁锤被抓了，甜玉米种企的高层大都知道这事。”在上月的武汉种子交易会上，这条消息炸开了锅。
贺铁锤开创的厦门农龙种苗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厦门农龙”)，是国内甜玉米种子主要供应商，市场占有率颇高，和其合作过的企业、经销商获利不少。
然而，厦门农龙一直存在争议，传说其主推的甜玉米品种，被指与一家外企的品种高度相似。有人说贺铁锤是行业小偷，也有人说他为国争光，将外国先进的种子引进中国，赚外国人的钱。
而就在3月中下旬，南方农村报接到爆料，称厦门农龙因涉嫌生产销售假劣甜玉米种子，其厦门海沧区仓库内的甜玉米种子被厦门市海沧区工商分局、海沧区公安局、海沧区农业执法大队等部门组成的联合执法组查封，涉案种子30吨，金额估值在1000万元以上。
董事长被扣37天
4月2日，南方农村报记者前往厦门，走访发现业内鲜有人知道此事。随后，记者又向厦门市海沧区工商分局、厦门市海沧区水利农林局、厦门市农业局、厦门市种子管理站等经办上述案件的管理部门询问案情，回复称，“这个案子很大，目前已经移交公安，我们也不方便透露什么。”
同日，南方农村报记者来到厦门农龙办公地(信宏大厦A座905)，只见大门紧闭。据大厦管理员介绍，该公司已多日无人来上班，4月1日有人在楼下等候公司负责人至晚上9点才离开。
此后数天，记者多次致电厦门农龙负责人贺铁锤，其手机均处于关机状态。据记者走访得知，厦门农龙被查封的仓库里有种子约30吨，其中已经分装好的种子南甜3号、南甜2号和田蜜3号等品种，均通过广东审定，估值在50万元以上。还有上述3个品种种子未分装的大袋包装，在外包装袋上有用水笔手写的品种名，价值约500万，剩下的包装则标识“SBS902”系列品种，该案总案值估计在1000万元以上。
仓库被查封，贺铁锤也不见影踪，业内曾有其被抓的传闻。据《厦门日报》5月3日报道，厦门农龙董事长贺铁锤和三名员工此前因涉嫌生产销售伪劣种子被扣留。举报者正是“美国先正达公司”(先正达其实是瑞士公司，以下简称“先正达”)。37天后，即5月2日，区检察院认为证据不足不予批准逮捕。南方农村报记者随即向厦门市公安和海沧区公安了解此事，证实了贺铁锤被扣留和海沧区检察院做出不予逮捕决定，并表示案件调查尚在进行，否认无罪释放之说。
亲本来源受怀疑
北京市永新智财律师事务所(以下简称“永新律师所”)向南方农村报记者提供了他们之前对厦门农龙公司甜玉米种子的调查材料，但并未透露委托方身份。
永新律师所通过公证在市场上购买了厦门农龙包装的“田蜜3号”和“南甜3号”(与本次被查封的种子属同一批次)送往北京玉米种子检测中心(农业部批准为首批合格的玉米种子真实性检测种子检验机构)，采用“NY/T 1432-2007玉米品种鉴定DNA指纹方法”，检测其品种真实性。
同时，永新律师所购买了在售的4个品种作为对照样本，分别是“米哥”、“双色先蜜”、“南甜3号”和“田蜜3号”，前两个是先正达包装的商品种子。
结果显示，厦门农龙包装的“田蜜3号”、“南甜3号”两个样本与先正达的“双色先蜜”、“米哥”两个品种属相同品种或高度相似品种(比较40个位点，0个差异)。
南方农村报记者查询相关资料发现，米哥和双色先蜜属于先正达选育和报审的品种，分别在河北和上海通过审定。
广东省种子管理部门官员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玉米的DNA位点多达2500多个，40个位点完全一致的结果仅在品种管理上起到参考作用，在法律上不能认定两者就是相同的品种，但在实际管理中具有参考作用，“在品种审定过程中，如果有人质疑送审品种真实性并举证，若检验出40个位点高度重合，我们就将该品种搁置，不予通过。”
厦门农龙曾有前科
一直以来，厦门农龙以供应美国进口甜玉米种子为主，包括SBS902、SBS903等系列种子，虽然这些品种并未通过任何一个省份审定，但在全国各地均有销售。
在南方经营鲜食玉米种子多年的企业老总周武(化名)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因厦门农龙仓库被封存，近来广东市场上的甜玉米种子出现了结构性短缺，金银粟等高端品种供不应求。
不过，这家地位出众的渠道商，亦出过问题。厦门农龙所销售的SBS902(库普拉改良型)和SBS903(美国进口甜玉米种子)在广东、湖南、辽宁等地均曾被媒体曝光。其中，2011年辽宁农户因使用品种名为SBS903的甜玉米种导致2000多亩甜玉米大幅减产，被公安部列为2012年十大假劣农资犯罪典型案例，并通报。
永新律师所认为，厦门农龙从2013年开始将“SBS902”更名为“田蜜3号”，将“SBS903”更名为“南甜3号”，正是为了规避品种未通过审定的事实，厦门农龙之前销售的SBS902、SBS903、SBS905分别与先正达的双色先蜜、米哥、先甜5号是同一品种。
最近该公司被查封的商品种子包装袋信息也不规范，如“田蜜3号”的生产许可证“(粤)农种生许字(2008)第0004号”早已过期，而包装上刻印的生产日期为2013年1月16日，涉嫌无证生产。
“抢保护”时代将结束
厦门农龙的SBS系列品种曾出现在甜玉米筛选品种相关论文里，甚至在广西等省区种子管理部门的送审品种名单中。据一位不愿具名的广东省农作物品种审定委员会成员透露，曾有企业递交先甜5号材料，在即将通过审定时被先正达举报，最后被撤了下来，“有几家企业都被先正达盯死了”。
有行业人士认为，SBS系列品种亲本极有可能是来源于先正达，因为厦门农龙的股东之一曾是先正达公司甜玉米部门的重要成员之一，通过了审定就意味着这些品种获得合法身份。
更有意思的是，田蜜3号在2008年通过广东省审定后，翌年，广东田联就将田蜜3号的品种权完全转让给厦门农龙，此时，国家仍未强制要求审定品种必须上交品种标准样（种子样品和父母亲本）。2010年，农业部发文(农办农[2010]74号)要求，已通过审定的品种必须补交标准样，否则品种自动停止推广应用。
有种子管理部门政府官员坦言，那么多的标准样需要上交，不可能保证样品和之前的完全一致，尤其是一些老品种。如此一来，厦门农龙在上交样品过程中就存在偷龙转凤的可能性。南方农村报记者在农业部植物新品种权保护办公室网站查到，厦门农龙正在申请对SBS902、SBS903品种权的保护，申请日期为2009年12月28日，两个品种目前处于申请公告阶段。
甜玉米的品种权典型案例“华珍与新美夏珍之争”似乎再度重演。中国管理部门都只会参考备案信息，即谁先通过审定，谁就拥有对品种市场开拓主动权；谁先申请到新品种权保护，谁就是该品种在中国市场的品种权拥有者。有意见认为，有时还是需要灵活方式引进国外的优良品种，“现有品种引进制度未能满足市场需求”。
在周武看来，拿着别人的东西抢注册保护品种的时代将要结束，原因是农业部发布的《主要农作物品种审定办法(修订意见稿)》中，品种审定的门槛将提高，包括增加DUS测试，“即在审定过程中就通过新品种权保护，但这个《办法》的落实将是个漫长的过程”。
